我是江南的孩子,赤腳走過的堤埂,沿河野生的碗豆花,暮林間的晚霞,河水清澈見底,水面飄動著透明的水母,放學歸家的我總會偷著樂在這沱江的水域邊。
小城沒有琉璃雕欄古色古香的建筑,亦沒有沉積歷史千年的文化底蘊。百十年的歲月沒有太多的風霜,不,曾經確有過。20世紀未,葛州壩水電站未建好之前,我曾從長江的8次洪峰中顛波而過。
1996年、1998年,連續兩次特大洪澇災害,我因工作之故都見證了小城滄桑的歷史。那些詩意盎然的日子,仿若不覺水鄉特有的跫音,在小城明亮的燈火下,在暴雨聲的肆掠中,一次又一次奏出死亡的悲壯。
那種死亡,憤怒而昂然,冷峻而溫情。陽光下,大片大片綠色的死亡之光,瘋長在小城慟后余生的每一處鄉隅。
那樣秋意的日子,我曾多次踏訪過的漬園------是產棉的盛地、水稻的故鄉。青春靚麗的眸子,盈著那泱泱水澤中的田土、水中的小屋、和衣蜷縮于堤埂上的老人,及漬水后露出大片大片幾近絕望的綠,交織著飄滿魚腥味的泥土,如同帶血的芒刺,尖風般雋刻于心。
在長江水長達兩個月居高不下的情勢中,為了不增強長江水的流量,所有的機埠一律不準向外排水。小城毅然做出舍小家保大家的壯舉。暴雨一次又一次地肆虐,青青的田園一次又一次盛裝。96年潰過一次小垸,我曾寫過一首《水之精靈》:魚兒游弋著屋頂,媽媽呼喚著她的牛羊,青青的稻草啊,她就這樣睡在水的中央。。。沒有婉麗的詞句,真實的文字記錄下了小城歷史的一幕。
葛州壩水庫修筑完畢,長江中下游的城市從洪水的夢靨中醒過來,不再有那不眠的防堤之夜,人民真正可以安居樂業,在這片土壤里辛勤耕耘,收割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。
思過去展未來,那青春粲然翻閱的指尖,凝滿了洞庭碧綠的荷香,稻花飄逸的情致。
小城是個農業縣,主產水稻與棉花、芋麻、油菜等農作物。古人云:乃粒第一,便是其中的稻了。目前稻產量俱增,功高萬世的袁隆平科學家,使這座小城受益菲淺。
豐碩的稻米,南洲大曲酒廠合并到五糧液酒廠釀出醇香的南洲大師,與水井坊一起金樽入萬家,醉了天下人。
陳克明面業,用精致的面粉優湛的工藝,雪白的面條,花樣頻頻,煮而清爽,食而味佳,全國馳名口牌,那些異地他鄉的游子,臨別時鼓鼓的行囊里何時又少得了它?
小城沒有厚重的歷史,段德昌烈士是毛澤東欽定頒發第一號烈士令的將軍。陵園歷經改造,滿眼翠意盎然,小湖蕩漾,柑橘飄香,英魂長眠于綠意深深的家園。
小城沒有重工業,因此亦沒有污染源。只有那一望無際的綠,掩映著大大小小的湖泊。魚兒翻騰,舟人自橫、菱女放歌,漁家漢撒網,空氣潔靜,人們生活得比較悠閑。
夕照林間,百鳥歸窠。徜徉秋日的家園,興步漫游,千百次迂回的小徑,高樓矗立間,即使枯葉零落的殘秋,那份綠意依然動人心魄。
瞻彼淇奧,綠竹猗猗。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遠遠的一窩翠竹葉兒婆娑,如《詩經》文采奕奕那君子,好像細切細磋過,似已精琢又細磨,讓我想了學生時代那些風雅的歲月,怎能不讓我徒生愛慕呢?
野有蔓草,零露溥兮。有美一人,清揚婉兮。邂逅相遇,適我愿兮。近處水塘邊的蔓草芳芳,仿若一位美人在草間,朝我走來,不期而遇,讓我想起網名叫芳草青青的女子,著一身婀娜的旗袍,婷婷的模樣,怎不叫我珍惜這初識的時光。
小城,江南。曾記否,煙雨暮靄,遠水孤云,亂花飛絮里我那飄揚的詩行。